支气管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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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3/27 19:11:00
                            

?时间过得真快,按照农历计算,到后天(四月初四),父亲离开已一周年。今天,怀着悲恸的心情,整理这一年中,写给父亲的文字,并结集发表于此,作为永久的纪念。但这只是一个开端,以后还会继续写下去。父亲,我们永远爱您!

——卢钢粮(卢江良),.5.13于杭州

◆只言片语

○昨天下午,因寻找妗(也是我的大姑)的银行存折(舅舅离世后,妗的储蓄由父亲帮存),翻看父亲的书柜(由衣柜中的一格充当),发现一只鼓鼓的信封,里面收藏着很多年前,我收到的部分稿费单存根,以及我曾经用过的几张名片。在我结婚前,无论是我的文学事业还是编辑生涯,父亲和母亲都是最坚实的后盾,他们陪着我一路艰难地前行……可如今,父亲永远离去了,睹物思情心如刀割。——-05-30

○在父亲17岁那年,因出色的绘画才华,被保送至浙江美院(现中国美院),但由于家境贫寒,加之时代的因素,最终没有成行,成为其一生的遗憾。当我还是儿童时,他欲培养我成为画家,可受环境和条件限制,终究只能是一种梦想。后来,我走上了文学之路。不过,父亲那份艺术天赋的传承,并未因此而中断——我的外甥女炀炀,凭着绘画上的才华,曾是所读艺校的优等生,现在毕业时间不长,已成为一名合格的设计师;上六年级的儿子聪聪,今晚给我看了一幅画,说是白天在课堂上画的,同样显露了绘画上的天份。父亲尽管已经离我们而去,但他正直善良的品性,以及那份艺术天赋,将代代相传,源远流长……父亲给予的,已无法回报,唯有感恩,深深地感恩,于我们心灵深处。——-06-02

○这是我十七、八年前写的,关于二十三年前的往事,节选于《温暖心灵的片段》,收录在我的散文集《灵*的指向》。在我的人生旅程中,父爱如灯、母爱似火,当我身处黑暗时,父亲为我照明;当我感到寒冷时,母亲予以温暖。在我命运的几个转折点,都是因为父母的支持和鼓励,才让我作出了无悔的选择。而如今,父亲已远去,但他留下的光,将永远照亮我的心路。亲爱的父亲,您是我一辈子的掌灯人!——-06-04

○前几天,有一位在绍兴的朋友,发给我“绍高”的招生广告,说我已成为他们的“招牌”。绍高,全称“绍兴市高级中学”,在我读书的时候,还叫“绍兴县皋埠中学”,后跟“绍兴县马山中学”合并,改成了现在的校名。对于这所高中的母校,确是我文学的启蒙地,这要归功于董铭杰老师,他教我高一下学期语文。如果当初没有他的发现,或许我不会走上文学之路。但遗憾的是,他已于年病逝。而我能在文学之路上走到现在,全靠我父母的理解、支持和勉励,如果说董老师是我文学的点灯人,那么他们就是我文学路上的掌灯人。但令人悲痛的是,就在上上周二(5月26日),我的父亲也不幸离世。今天,浏览这篇招生信息,我的心头五味杂陈,既感到汗颜(母校对我的抬举),又充满感恩(董老师和父母的付出),但又忍不住难过(对董老师和父亲的离世)。谢谢你们!——-06-07

○今天在老家的华桌抽屉里,翻到父亲很多年前的一本绘画本,以及他当业余文保员抄写的“大吉碑记”。从父亲的字里画间,无不显示其艺术才华。他曾希望成为一位画家,但为了我们的家庭,忍痛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最终成了一名普通的农民。在我的心目中,他是最伟大的父亲,当面对我的梦想时,总是不遗余力地支持,用他那最无私的爱,照亮了我文学的道路。在最近的二十多年里,我几成他的“骄傲”和“荣耀”;而他自始至终都是我最崇敬的“偶像”,只是我从来沒当面表示过,而且再也没机会告诉他……亲爱的父亲,您的仓促离去,是我这辈子最深的痛!——-06-20

○这几天回老家,白天的时间里,大多数待在大姐家,因为在自己家里,每一处都是父亲的痕迹,整屋子洋溢着父亲的气息,睹物思父,让我无比伤感。——-06-27

○这段时间绍兴一直下雨,昨天到今天凌晨操办我父亲的“五七”,天气意外地晴朗了一天。这样的情况,操办父亲后事时,也曾经出现过。应该是父亲的积善行德,感动了上苍吧!祝父亲在天上一切都好!——-06-29

○自从去年下半年起,父亲因肺炎引起慢支住过两次院后,听中医说百合和莲子可清肺,便强烈建议父亲每天早上喝莲子百合汤。今天去一家大型超市,路过百合和莲子的摊位,想到大约两个月前,最近一次在那边买百合和莲子,为了让父亲能吃到百合芯,更有利于起到清肺的作用,买了不到一斤的干百合,我一片又一片细细地拣,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可意想不到的是,那次我精心拣选的百合和莲子,父亲却来不及吃就离去了……今天看到那些百合和莲子,想到自己再也没机会给父亲买,不禁哽咽难言、泪如雨下。——-07-01

○这些年,父母每次来杭州,我总会陪他们去一些地方,并给他们拍一些照片。下面是他们去年来杭州,我拍的一部分照片。但每次他们来杭州,我总是只给他们拍,几乎沒跟他们合过影。现在父亲离开了,我再也没机会跟他合影,真的非常非常遗憾。——-07-03

○颇具绘画天赋的父亲,曾希望把我培养成一名画家,但我最终没有达成他的心愿,成了一名业余文学创作者。不过,对书画艺术一直极为欣赏,今年还破天荒“涂鸦”了几幅漫画,现集中发在这里,向刚离世的父亲致敬!——-07-05

○父亲健在的时候,我未曾设想过他的离世自己会有多悲伤,倒是设想过自己离世的话我的父母该有多悲伤!甚至在15年前,还将那种设想写进了自己首部长篇小说《城市蚂蚁》里。而现在我的父亲离世了,我的悲伤比自己曾经设想的他们的悲伤还悲伤。——-07-12

○这是父亲种的最后一批玉米。昨晚,我在电话里问母亲,我家的菜园子里,还有没有父亲种的玉米?母亲说,没了,前几天都掰了。我说,本想能留一根,养老后晒干,制成装饰品,永久地保存。母亲说,保存不了的,很快会被虫蛀掉。后来,仔细一想,这种形式上的纪念也没必要,只要心里永远有着父亲也就够了。——-07-18

○这些绘画作品,系我父亲40年前原创,绘于我家废弃的柜子上。父亲颇具绘画天赋,曾被保送浙江美院(今中国美院),由于家境等因素,最终未能成行,成为他一生的遗憾。虽然他未正式学过绘画,但一直保持着这一爱好,并曾在业余干油漆活时,实践于诸多人家的家具上。今天回老家,特地翻拍下来,作为永久的留念。——-07-25

○这段时间很害怕回老家,因为目睹父亲留下的熟悉的一切,而再也看不到他忙碌的身影,心里总会感到无与伦比的伤痛。——-07-26

○这次舟山市嵊泗县泗礁岛之行,与一些同事和几位朋友在一起,原本是一次非常快乐的旅途,但因为不时想起我离去的父亲,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和孤独。这是我今天下午拍摄的一组景物,真切地反映了我的内心,我给它们取名为《落寞》。——-08-06

○昨天出差宁波。记得第一次去宁波,大概六七岁的样子,是父亲带我去的。那时,父亲是大队(现在叫“村”)的大型拖拉机手,去宁波参加会议或培训,住在一个湖边上的一家旅馆里。记得,当时也是夏天,傍晚我们还去那个湖里游了泳。那个湖,我长大后跟父亲回忆往事,他告诉我叫“东钱湖”。那是我第一次出绍兴,记忆很深刻,好些细节至今仍历历在目。后来,我多次去宁波,都会回忆起那次童年之行。昨天晚上,我再次想起了那件往事。今天凌晨,我梦见:傍晚时分,自己站在一张桌边,翻阅一份刊登我散文的报纸,父亲坐在桌子一边,在一张白纸上练字(这是父亲的一个习惯,他还有一个习惯,就是拿一本我书柜上的书,一个人待在房间里,静静地阅读)。我突然深感欣慰,觉得病愈后的父亲,还会写字,打算到时让他写几幅书法以珍藏。对于这个想法,去年我翻看祖父用毛笔记录的账本时就产生,只是一直没有向父亲提及。我正想着这次得向父亲提议,顿时梦醒,想到父亲前段时间已离去,心头空得发痛,难过异常。——-08-27

○今天下午,与母亲去掘番薯,我“翻”了一干地。自从年出外打工,特别年到了杭州后,再也没有下地干过活。说实话,我一贯讨厌干农活,为了摆脱农村的生活,才努力走上文学的道路。这次,母亲因父亲离去过度伤心而身体不适,她与大姐种的这干番薯已经成熟,我时隔20余年又一次握起了铁钯……经过一个下午的劳作,重新体会了干农活的艰辛。感恩父母长年累月的付出!特别是我的父亲,没得到过任何回报,已默默地离我们而去……那种愧疚和伤痛,真的令人刻骨铭心,永远无法释怀。——-10-06

○因为准备写悼念父亲的系列散文之三,今天翻阅了父亲年4月给我买的3本书,以及查看了本人文学作品刊载记录本上那个时期的发表情况,不禁回忆起那段难忘的岁月:

年高中毕业后,我一边在镇办企业三班倒,一边努力练习写作。可从当年10月在内部报纸上发过一篇少儿小说后,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里连一篇作品都发表不了,当时我内心的迷惘、失望、痛苦可想而知。

然而,就在这样的困境里,我的父母从未对我的梦想产生过怀疑,他们以更加饱满的热情鼓励我,特别是我的父亲,用在杭州打工赚来的辛苦钱,给我买来3本世界文学名著,其中一本还是定价17.20元的精装本。

比我年长的人都很清楚,在那个年代一个劳力的收入才多少?而17.20元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由此可见,身为普通农民的父母,他们对我的爱是多么深沉!可以说,已深沉到了伟大的程度!

也正因为他们的这份爱,激励着我不敢轻易放弃文学的梦想,一直孜孜不倦地坚守至今,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可此刻,想到今年5月下旬离世的父亲,心里有一种无尽的感恩,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痛!——-10-23

○今天是我农历生日,整整一夜无眠,听了无数关于父亲的歌。对于离世的父亲,总有无数伤痛,无数不舍,无数思念,无数愧疚,无数感恩。亲爱的父亲,48年前的今天,您一定很快乐;可今天,我一点也不快乐。在这个生日,我不愿祝自己快乐,只想祝您在天堂一切都好!我永远爱您!我们永远爱您!——-11-29

○没有父亲的村庄,虽然景物依旧,但流动的空气中,透着伤感的气息;落日的余辉里,涂抹着悲凉的颜色。.12.21(冬至),摄于绍兴老家。——-12-25

○这个春节像往年一样,依旧有爆竹和烟火,还有无数的相互祝福。但失去父亲的我们,宛如这些高挂的灯笼,心情再也亮不起来。——-02-13

○上个周日在家里,偶然听到这首《爸爸》。之前的日子里,听过数首关于父亲的歌,但没有一首这样触动我。也许这首歌,描述的跟我的遭遇相似,唱出了我心里的那份遗憾、那份痛和那份爱。在我将近五十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想到有一种情可以如此不舍;从来没想到有一种痛可以这般悲彻心扉;也从来没想到坚强如我,至少三十多年没当众流泪,可在父亲离去前后,那段至暗的日子里,无数次失声痛哭,无数次默默抽泣,无数次泪流满面,无论是一个人在暗夜,还是在行人穿梭的街头。这样的感受,让我无力表述,但这首歌,唱出了我的心声。感谢歌手汪峰!——-03-20

○今天晚上,表叔(小舅公儿子)发来一张照片,是我父亲(后排)和他(前右)还有他儿时邻居的合照。据他回忆,当时他读高中,与邻居搭父亲的车(父亲曾是村里大型拖拉机手),去绍兴城里办事,在东街上的东风照相馆,三个人拍了这张照片,时间估计在我出生前后,我父母20岁(他俩同岁)结婚,21岁生我大姐,22岁生我二姐,25岁生了我。照片上的他,清秀、聪慧、削瘦,我25岁时与他极似,只是我比他老成些,他比我英俊很多。我家里没这张照片,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应该也没见过,很遗憾他已看不到了。不过,他在天之灵,知道我们在以各种方式怀念他,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父亲,我们爱您,永远!——-04-25

◆诗歌

写给父亲(一)

□卢钢粮

亲爱的父亲,您的离去

我多想把它当成一场梦

醒来依旧可以跟您谈笑风生

亲爱的父亲,您的离去

对我是一种无边的黑暗

纵然努力挣扎依然无法摆脱

亲爱的父亲,您的离去

让我的心头空空又落落

那感觉真的比疼痛还要难受

亲爱的父亲,您的离去

是我人生最巨大的灾难

它席卷了我几乎所有的欢乐

——.6.1于杭州

写给父亲(二)

□卢钢粮

亲爱的父亲,在这个

信仰缺失的时代

您的善良没有用

在过去的岁月里

您至少救过四位溺水者

其中一位还是孕妇

但当您初陷困境时

面对的是一群冷漠的医护人员

他们将您推到了死亡边缘

亲爱的父亲,在这个

唯利是图的时代

再多的金钱没有用

在您被抢救的日子里

我们姐弟三家和母亲

齐心协力,倾其所有

但某位医生的草率用药

一下摧毁了我们全部的希望

使您的生命走向了终点

亲爱的父亲,在这个

没有“温度”的时代

任何的请求没有用

在您病危的半个月里

因受疫情影响不得陪护

就连您处于弥留之际

我们希望能见您一面

院方坚持说不能触碰“红线”

最终被无情地拒绝

亲爱的父亲,您的离世

见证了这个时代医德的沦丧

亲爱的父亲,您的离世

见证了这个时代亲情的无助

亲爱的父亲,您的离世

见证了这个时代体制的弊端

亲爱的父亲,您的离世

记录了这个时代至暗的时刻

——.6.5于杭州

写给父亲(三)

□卢钢粮

亲爱的父亲,自您离去后

于今天凌晨,首次梦见您

在老家曾经的那个天井里

我们躺在两张不同的床铺

我问您答,简短地聊着天

随后您起床开始忙着烧水

穿着那件深蓝色的茄夹衫

我与聪聪就贴墙并排坐着

手里剥着家里种植的豌豆

看您从天井与屋之间进出

亲爱的父亲,这二十天里

我希望您的离去是一场梦

可偏偏成了最残酷的现实

而我希望今天做的不是梦

但醒来之后,一切已成空

——.6.14于杭州

写给父亲(四)

□卢钢粮

亲爱的父亲,这段时间里

我所有的欢笑都是强颜

我所有的快乐都是伪装

我每天至少一百次想念您

我在无数个夜里默默哭泣

有很多朋友劝慰我

要学会慢慢地放下

可我怎么能够把悲痛消除

我又怎么做得到把您忘记

您的离去,对于我

是一次无与伦比的重创

不管时光如何流逝

都无法抹平心头的伤痕

亲爱的父亲,您离去以后

我开始相信灵*的存在

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

永远地与您心灵相通……

——.8.24于杭州

明前悼父

□卢钢粮

踏青时节愁云浓,

子规啼血满山红。

梦里生死数度别,

无尽悲雨暗夜中。

——.4.1于杭州

◆散文

那个朝北的燕巢

——谨以此文悼念我亲爱的父亲

□卢江良

这年春季,像往年一样,燕子又飞到我老家筑巢。不同的是,这次它们不是筑在大门外的屋檐下,而是筑在了大门内。这样的朝向,是极为罕见的,至少在我老家村里,从来没有过。母亲问了村里的老人,他们说燕巢朝北比朝南要好,预示我家这年会非常吉祥。

父亲一贯来极爱小生灵,唯恐燕巢筑得不够牢,摔破了一巢燕蛋,每次燕子来筑巢,都会在底下钉一块木板,横“托”住那个巢,以起到保护的作用。这次,燕子将巢筑在了大门内屋檐下,父亲不顾支气管炎刚出院,拖着病体爬上扶梯,照例完成了这项“工作”。

燕子生下蛋不久,父亲由于腹部难受,加上血压有些高,我和妻子开车回老家,将他们接到杭城为父亲诊治。离开老家前,为家里的安全考虑,得关上大门。这时,父母担心那对燕子无法从大门出入,到时会饿死或者渴死。我安慰他们,开着窗呢,不会有事的。

到杭城第三天晚上,我医院急诊,结果被值班医生误诊为淋巴瘤,当夜送进了抢救室诊治。那个时期,由于受新冠肺炎影响,患者在抢救室家人不得陪护,等父亲在里面待了三日三夜,转到血液科普通病房后,不足三小时,心跳就莫名地停止了。

父亲被抢救过来,直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在那段日子里,母亲和我们姐弟三家,每天几乎医院里,焦虑地期盼父亲能好转过来。我们坐在院区水池边沿的水泥面上,那里有不少蚂蚁出没,母亲一边牵挂着被抢救的父亲,一边惦记着老家的燕子。

我说,现在父亲在重症监护室,哪里还顾得上那几只燕子。母亲就叹口气说:“你爸这人心很善,平常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她又讲起父亲年轻时,给村里开(驾驶)大型拖拉机跑运输,那个年代农村还没有什么车,父亲就经常主动让老弱病残者免费搭乘。

确实,这类好人好事,父亲做过不计其数。单单对于溺水者,他就救过至少四位,其中一位还是孕妇。那位孕妇,当时租住在我们老家,有一次去洗衣服,不慎滑进了河里,父亲正好路过,赶紧救起了她。事后,她告诉村里人,有一个老头救了她,但不知道是谁。

于是,我们想:父亲总这样积善行德,一定会有好报,老天会保佑他渡过难关的。然而,让我们无比痛惜的是,父亲在重症监护室,先是昏迷,后心跳再次停止,被抢救过来,又一直昏迷,过了好几天,才终于清醒,并被排除了肿瘤,可待到第十三天,还是离世了。

在重症监护室的最后一天,我们将父亲从杭城送回绍兴,到老家的时候已是下午二点,事先得到通知的亲戚们,早早将我家大门打开,忙碌地准备父亲的后事。而筑巢在大门内屋檐下的那对燕子,不时地回来穿过大门飞出又飞进,并在我们的头顶“叽叽”地叫着。

悲痛欲绝的母亲,仰视着那对燕子,欣慰于它们安然无恙的同时,颇感失望地喃喃自语道:“都说燕巢朝北好,说我家这年会很吉利,可我的老伴还是没了,我再也不信这些了。”在一旁搭灵棚的亲戚闻讯,征求母亲的意见:“那地方要装盏灯,是不是把燕巢拆了?”

母亲阻止了他。她说,那地方本来安装着一盏灯,父亲怕我们忽略燕巢的存在,不小心按亮了灯,烫着那些燕子,特地取掉了那只灯炮。我默默地想:如此爱惜生灵的父亲,同样作为大自然的生灵,老天却不够爱惜他,只让他活了七十四个年头,便夺走了他的生命。

在为父亲守灵的那几天,那对燕子孵出了小燕子,我们沉浸于悲恸中,自然没心思去数多少只,只望见不时有小脑袋伸出,被大燕子喂着食。而在那个燕巢下方,父亲“躺”在那里,永远不能再醒来,但我相信:他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欣喜,为那些新生的燕子。

——.6.23于杭州涌金门

刊载于《浙江工人日报》.7.4

刊载于《柯桥日报》.7.5

刊载于《今日新昌》.7.6

刊载于《工人日报》.8.9

刊载于《西湖》(小学版)年第2期

父爱繁盛的菜园

——谨以此文悼念我亲爱的父亲

□卢江良

我的老家,有一个菜园,那是好些年前,父母开辟的。那个菜园,严格地说,不能称之为“园”,仅仅是一块狭长的菜地。它在我家后院后面,半环着院子的围墙,往左边的空地延伸,呈现一个粗壮的“L”形。

在那个面积不大的菜园里,父母每年会按照不同季节,种植番茄、茄子、玉米、生菜、毛豆、青菜、土豆、大蒜头、番薯、青瓜等各种蔬菜;父亲甚至还在菜园周边,种上了无花果、梨头、桔子、胡柚等果树。

自从二姐和我先后在杭州成家后,远在老家的那个菜园,便自然而然充当起了“蔬果供应站”。父母每次来我们两家,都会手提肩扛着一些蔬果。而我们逢年过节回一趟家,汽车后备箱就秒变成“蔬果中转站”。

每一回,只要我回到老家,父亲总爱打开后院铁门,陪我踏看那个菜园。那里,正顺应着时节,生长着各种蔬果。我虽生长于农村,但不谙农事,分不清草与秧,父亲就对着蔬果指指点点,告诉我它们是什么。

那时,做好饭的母亲,也会闻声出来,对我说,你和你二姐两家,要是住近一点就好了,你们都不用买菜,我们隔天送一次,就够你们吃了;又说,现在菜园里的蔬果,多得他们吃不完,大部分送了亲戚和邻居。

时光荏苒,到去年六月底,身体一直硬朗的父亲,因肺炎引起支气管炎住了院。随后,出院不到一季度,又住了一次院。考虑到父亲的病情,我们向父母提出不要再干农活,或待在老家或住到杭州,安度晚年。

面对我们的建议,起初父母一致认为,他们当了一辈子农民,现在不种田割稻了,不能连几块自留地都给荒芜了。后经我们数次劝说,他们才不得已作出让步:其他几块地就让它们荒着了,可那个菜园还得种。

他们的理由是,那个菜园就在自己屋边上,打理打理不费力。他们又说,自己种的菜,不会乱下农药,吃起来放心,而且还新鲜。他们还说,自己年纪大了,整天不活动也不好,种种菜施施肥,权当作在健身。

就这样,从第二次出院到今年一月底,父亲又陆陆续续病过三次,其中一次还住了院,但他们依旧没放弃那个菜园。今年四月中旬和五月初,为陪父亲看中医,我和二姐夫两次回老家,父亲仍不忘陪我踏看菜园。

不过,这两趟,虽然在我们返回杭州前,父母已备好了蔬果,然则我执意只拿了一点点。我说,以往拿回去的蔬果,很多来不及吃,都是给我们扔掉的。我再次建议父母,如果真的一定要种,就种够他们自己吃的。

我如此说,一半是真,一半是假。真的是,拿回去的蔬果,由于量多,且是新鲜的,一时间吃不完,确实会腐烂;假的是,我希望以此为借口,阻止他们再在菜园里忙碌,可以让父亲好好休养,免受病痛折磨。

意想不到的是,今年五月上旬,父亲因腹部难受加上气喘,医院就诊,被急诊科医生误诊为淋巴瘤,在留观室待了三天,转到血液科病房便心跳停止,经两度抢救终获苏醒,但仍于十三天后不幸离世。

之后的日子里,我多次回老家,可一次也没去菜园。因为没了父亲的菜园,对我而言充满着伤感,我不敢再轻易去面对。而每次返杭州前,母亲照例会备好蔬果,并告诉我,那是父亲生前种的,只是量越来越少了。

等父亲离世一百天,我又一次回到老家。那次,在母亲的提议下,我重新去了菜园。只见那里一片荒芜。母亲说,这段时间,她没心思打理;而父亲种的蔬菜,都已收获。只有父亲种的那些果树,还葱茏清翠着。

母亲说完这些,回屋做饭去了。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那个空寂的菜园,回想起父亲陪自己踏看时的情景,暗忖以后再也吃不到他种的蔬菜,心头顿时涌上一种无以名状的不舍和悲恸,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父亲已乘*鹤去,他和母亲开辟的菜园,从此不会再出现他的身影,这显然是一场令人无比伤痛的浩劫。然而,父亲留给我们的那份爱,犹如他亲手种植的果树,在生长于那个菜园的同时,将永远繁盛于我们的心里。

——.9.14于杭州涌金门

刊载于《浙江工人日报》.9.19

刊载于《柯桥日报》.9.27

刊载于《北海日报》.11.6

刊载于《西湖》(小学版)年第2期

三本书里的父爱

——谨以此文悼念我亲爱的父亲

□卢江良

父亲离世后,有一天,我整理书柜,在众多的书籍里,翻出了三本书。这三本书,均系文学类图书,都是父亲于年4月下旬买给我的,分别为美国作家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战地钟声》和法国作家雨果的《巴黎圣母院》。

这三本书,对我后来的创作有没有帮助?答案是肯定的。特别是海明威的这两本,让我对战争有了新的认知。以往,只要一提到战争,我就会联想到英雄,从而对之充满向往,很少考虑其残酷性。但这两本书,扭转了我的这种思维。

可要说这三本书对我的创作带来多大影响,显然不存在,它们远不及我之前阅读的中国鲁迅、俄国契诃夫和后来阅读的奥地利卡夫卡、阿根廷博尔赫斯、法国加缪、萨特以及当代印度奈保尔等作家的。尤其是雨果这本,我一直没读完。

然而,它们对我后来走上文学道路,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假如,把我当初的历程比喻在深夜里行走,那么这三本书就是三支蜡烛,用其微弱的光,照着我文学之路的开端。而手中擎举着这三支蜡烛的,就是我的父母,特别是我的父亲。

为什么这样认为?那得从我如何走上文学之路说起。在高中毕业前一年的年,我决意成为一名作家。这在我家所在的农村,无疑是一种“创举”。因在我之前,我们整个村,甚至于整个镇,都没出过一个作家,也不知道文学为何物。

难得的是,我的父母全力支持我。然则,要成为一名作家,绝非易事。虽然,我在上班之余,除了睡觉,几乎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用于写作,但收效甚微——在将近的两年时间,只发表了一篇千字少儿小说,且在一份内部发行的县级报上。

在这濒临绝望的时期,父母看出了我的气馁,有一次,粗通文艺的父亲对我说:“要当作家,哪有这么容易呀。”言下之意,让我不要因为暂时的困难,而放弃成为一名作家的梦想。也正是由于他们的不断鼓励,我终于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

而要想在文学路上走得远,需阅读大量文学经典。当时,离网络在中国普及还有十年时间,身居农村的我又不具备去图书馆博览群书的条件,甚至去一趟新华书店都是一种奢望。恰好那时父亲去杭城帮一建筑包工头管场记,我便委托他购书。

这三本书,就是那个时候,父亲给我买回家的。如今,我翻开它们的扉页,上面记着“一九九三年四月二十三日父替我购买于杭州新华书店”等字样。而直到此刻,我的脑海里依旧能够清晰地浮现起父亲那次回到家将这三本书递给我时的情景。

尤为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当我看到这三本书时,发现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是精装本,便深感惋惜地说:“爹,这个其实用不着买精装本的。”可父亲反而颇为遗憾地回答:“本来我都想买这种(精装本)的,但那两本只有那种(普装本)的。”

关于这三本书的由来,就这么简单。对于当前的我们来说,也许不值一提,但时间退回到二十七年前,情况就完全不同:当时,我父亲的月收入不过四五百元,买这三本书就花了27.45元。更需说明的是,前两年我家刚造了新房,还欠着债。

这让处于彷徨中的我,别无选择地投入了创作。时隔将近两个月后,也就在当年5月中旬,我终于又发表了一篇作品,至年底一共发表了五篇。尽管那些作品都只是发表在那份内部发行的县级报上,但在我的心头已重新燃起了对文学的希望。

后来的日子里,在父母一如既往的支持下,我在文学之路上不断前行,经过三十年的艰辛跋涉,终于有了一定的收获,成了一名写作者。而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购买过上千本书籍,这三本书混杂其中,犹如沧海一粟,渐渐地也就被我淡忘了。

到年9月,在父亲离世近三个月后,我才重新翻出了这三本书。其实,在父亲的给予中,这三本书是微不足道的,他把一生都献给了我,以及我们一家。但面对它们,使我重温了那份至深至纯的爱,也终于明白他就是我人生路上的掌灯人。

——.12.27于杭州复兴南苑

刊载于《杭州日报》.5.4

在父亲的墓前

——谨以此文悼念我亲爱的父亲

□卢江良

清明那天,我们去给父亲上坟,发现他墓前的一只石狮松动,便告知不远处一位公墓职工。那位公墓职工走过来,为那只石狮加固。我看他有些面熟,但一时记不清是谁,不敢贸然招呼。等他加固完毕,抬头与我四目相对,便惊喜地说:“我们认识!我女儿在你那边学过电脑。”这下,我的记忆开始复苏:二十四年前,我在老家镇上开办文印社,由于生意清淡,尝试着开展电脑培训业务,招收过两个学员,他的女儿就是其中之一。

我问:“你女儿现在……”他原本抬着的头,顿时低垂了下来,轻声嗫嚅着:“她,现在,厂里做,纺织工。”随即,用一种极度自责的语气检讨道:“都怪我当初没给她买台电脑,要是……,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我听了,心头不由得沉了沉。我很想安慰他:那个时候,一台组装的电脑,得花八九千块钱,而在我们农村,一户普通的家庭,一年的净收入,也不会超过五千元,没有哪一户人家,会轻易买一台电脑,专门供子女练习用。

我刚想开口,见家人急着返家祭父,也不宜久留,与他挥手告别。走出数十步再回首,他仍站在我父亲墓前,忽觉他像极了我父亲,心头不禁思绪万千,有一种欲哭之感。是呀,他虽比我父亲年轻,但同样瘦瘦的,微弓着身躯,更相像的是,都为家人活着。想当年,为了有更多时间写作,我打算辞去杭州一家公司的高管职务,举债在镇上创办首家文印社。这明知是一种冒险之举,但为了成就我的梦想,得到了父亲和母亲的鼎力支持。

那位公墓职工,何尝不是如斯!记得,我在老家创办文印社时,全镇90%以上的人,没见识过电脑,因我的店在菜市场跟前,那些赶集的人都来瞧稀奇,惊讶于图文竟能从纸上印出来,几乎每天“门庭若市”,但没有一担“业务”。在这样的一个时期,当初还是农民的公墓职工,得知我将招收学员,为了让自己的女儿,今后有一个好的出路,全然不顾家里一贫如洗,以吃河豚的勇气,花费了一笔不少的费用,第一个将自己女儿送来培训。

相同的是,他和我父亲,对于那次的“投入”,均“谷粒无收”——他的女儿学了电脑后,始终没从事过跟电脑相关的工作;我的那次“创业”,最终也以失败告终。不同的是,公墓职工寄希望于女儿的梦想,从此就“夭折”了;我父亲寄希望于我的梦想,却一直在“成长”,甚至于远远超乎他的预想。可是,他们内心的那份自责,依然那般相似——公墓职工说:都怪自己当初没给女儿买台电脑;我父亲总说:都怪我们,帮不了你忙。

在我的记忆里,那句类似的话,父亲说过无数遍。当我初到杭州,居无定所时,父亲总自责道:“都怪我们,帮不了你忙。”当我成家后,蜗居于陋室时,父亲又总是自责道:“都怪我们,帮不上你们忙。”当我们的旧居拆迁,准备买套大点的房子,父母硬要给我们一笔钱,在给的当儿,父亲依旧自责道:“都怪我们,帮不了你们大的忙。”那时,父亲已患支气管炎,我劝阻他不要再去干活,他总说:“我还做得动,多少再帮你们一些。”

就这样,父亲犹如一支火烛,燃尽了自己的生命。而刚才,在他的墓前,听了公墓职工的自责,我油然想起父亲的付出,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我真想停下脚步,朝着那位公墓职工大喊一声,同时喊给长眠于此的父亲:“别再自责!真正需要自责的是我们!”但我终究没有如此而为,因为任何劝说和告慰,对于习惯于奉献的他们来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想,还是把他们的那份爱,珍藏在心底更好一些,既可感念他们,又可温暖自己。

——.4.6于杭州复兴南苑

刊载于《柯桥日报》.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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