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在明知道结果不好的情况之下,还依然坚持去做,这样究竟是好还是坏?
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合并严重的肺动脉高压的高龄产妇吴梦,是世界上首例经过肺移植的产妇,然如她这般的坚持产子,最终还是在临终前求生欲强烈,心中更是满满地对家人的愧疚。
坚持产子,高调宣扬
吴梦曾经是一名网红作家,自从年她被诊断出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并合并严重的肺动脉高压以后,她的生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病痛的折磨始终缠绕在吴梦左右,而医生的那一句“寿命可能只剩下不到4年”,一直在吴梦的耳边回响。
这样的日子,在年初发生了巨大转变,她怀孕了,这个消息对于吴梦来说,是患病以来最为欣喜的消息。
吴梦拿着早孕的B超单以及心超单,走进了医生的诊室,伸手将这两张单子递给了主治医生后,吴梦端坐在一侧。
接过单子,医生仔细看完之后,不由地一怔:“你这么重的病还怀孕,风险很大的。”
妊娠合并肺动脉高压,是最危险的病之一,且围产期的死亡率更是高达30%~50%,吴梦的身体完全无法承受。
此外,吴梦除了肺动脉高压以外,还伴有先天性心脏病、疤痕子宫,以及彼时42岁的年纪,当之无愧的高龄产妇。
这些病症随便拎出一条,那都是怀孕的禁忌,而且有关国内外肺动脉高压指南,都明确建议患有此症的女性应当避免妊娠。
此前,吴梦已经生过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对于她来说,若有无异于锦上添花,若无,也并没有多么大的影响。
早在年的时候,吴梦就曾进行过首次的肺移植手术,手术的结果自然是成功的,尽管如此,吴梦的身体情况并不能够支持她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考虑到吴梦的身体情况,医生也在第一时间给予了自己的建议,并且劝谏吴梦能够为了自己的身体,放弃这个孩子。
只是,医生出于安全考虑给出的建议,却受到了吴梦的强烈反对,孩子是上天赠与的礼物,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舍弃他。
“小宝是一个生命,我都42岁了,他还能到我肚子里来,这是一种天意。”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医生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希望吴梦能够放弃对此次妊娠的坚持,最后无果而终。
吴梦满怀欣喜的回家,从年认识自己的现任丈夫以来,吴梦的生活早就不是被定义的“死亡”死气沉沉了。
这个孩子,对于吴梦来说,是个意外,是个天意,也是一个礼物,与此同时,吴梦深知自己的身体情况。
对孩子,自然也有了几分的忧心,但是于彼时的吴梦而言,恰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如果小宝检查不正常,那我就不留他,如果小宝检查是正常的,那么我作为母体,不论有多么大的风险,我都可以挺。”
“活生生的孩子,在我体内跳动的时候,我觉得,我没有任何理由放弃他。”
于是,医院提交了免责申明,多次强调自己之后无论出现什医院无关,此外,她还在网上发布了有关自己怀孕的消息,以及自己的身体情况,甚至还声称“我如果能够生产成功,将给所有的肺高压患者带来希望。”
吴梦甚至觉得自己是个捍卫权利的卫士,是个勇于尝试的先锋,而这一切,全部建立在她的性命之上,罔顾医疗,罔顾生命。
医院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各科室联合诊断最终认定,以吴梦的症状,无法承受怀孕带来的结果;但是,吴梦对于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满意,她依旧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面对这样的坚持,医院及医生毫无办法。
病人来院治疗,他们没有拒绝的机会,亦不可能将其拒之门外,所以,在经过反复的劝诫无果之后,只能任其去了。
产下一子,病情恶化
年6月16日,怀孕27周医院,在医生的努力之下,经破腹产诞下了这个孩子,体重大概在克。
看似一切圆满的落下帷幕,吴梦的身体却现出不详的征兆,只能依靠体外膜肺氧合维持生命。
每日奄奄一息的看着忙进忙出的家人,等待着肺源,等待着医生的救赎,年6月27日,就在其产后的第11天,终于让吴梦等到了。
医院副院长、肺移植专家陈静瑜等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展开了这世界首例肺动脉高压产妇肺移植手术。
除却技术上的首创,陈静瑜等人心中亦有强烈的疲惫感,这本是一场可以避免的手术,却因为吴梦的坚持,使得大家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手术圆满成功,众人纷纷向陈静瑜表达祝贺,如此艰难的一场手术能够成功,陈静瑜自是骄傲的,但是就病人本身而言,这一场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按照吴梦本身的病症,倘若她不怀孕,那么此后,等到她年岁渐长,陈静瑜对她的病症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可是,如今,吴梦的此番决定,无疑是把自己的命放在了悬板上,摇摇欲坠。
因而,陈静瑜的情绪被浓浓的无奈所覆盖:“我们是不希望通过这个案例,有更多的病人来向吴梦来学,肺动脉高压的病人来结婚生孩子,毕竟这种风险太大了,你冒的风险太大了,不值得。”
彼时所有人都沉浸在手术的成功之中,吴梦的家人更是感慨地不断向陈静瑜等人道谢,而这群刚刚在手术台上顶着压力,冒着风险抢救吴梦的医生们,只是互相看了一眼,转头瞥了眼病房中的吴梦,摇摇头离开了。
这一次的经历于他们而言,却是不想去回忆的一段,所有医生,没有开心,没有满足,只是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利用了的“手术刀”。
吴梦挂着爱的名义,“逼迫”医院和医生,为其救治,纵使世界首例,也难有开心之意,越是这般想着,陈静瑜等人越是无奈不已。
当然,吴梦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产后消耗,却又经历了修心换肺的手术,如此,她的身体状况也就变得愈发不稳定了。
短短的时间之内,吴梦的体重从原来的70多斤,一路下跌,直至60多斤,瘦到整个人“皮包骨”,全身上下毫无血色可言;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手术还是成功的,吴梦拣回了一条命,吴梦的家人也是无比的激动与开心。
于是,在吴梦的身体情况差不多之后,一家人选择了出院,心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离开。
再次感染,求救无果
吴梦产后回家修养不久,于年2月份,病情,再一次恶化,2月28日,吴梦被送进了ICU。
双肺移植术后,肺部感染,右侧支气管狭窄,支气管支架植入术后,窦性心动过速,慢性移植失功,或存在慢性排异现象。
入院之初,吴梦也是想着能够通过二次肺移植来捡回自己的这条命,可是命运之神何尝会反复的眷顾同一人?
这一次,显然要让吴梦和她的家人们失望了,吴梦的个人身体指标,以及肺源健康程度等种种问题,始终没能够让她拥有这第二次的机会。
按道理来说,肺移植的急性排异反应大多在术后24小时,术后3~5天之内,亦或者是术后一周到六个月内出现,慢性排斥多发生于术后六个月以后。
肺移植术后免疫抑制容易诱发感染,所以手术者必须遵守医嘱加强随访,医生自然也会反复强调这一点,但是就这么一件小事,落在吴梦的身上,似乎就变的困难起来。
吴梦不仅不相信医生的话,对于医生抗感染用药也十分不信任,为此,她干脆拒绝了必须的用药治疗,而这也是导致她双肺反复感染,诱发慢性排斥的原因。
“肺移植”不是一个小项目,治疗、用药,方方面面都需要花钱,这些或许也就成为了压倒吴梦的那一根稻草。
第一次进行肺移植项目时,其中囊括的许多相关的费用均无法报销,这些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吴梦的负担。
不仅如此,当陈静瑜一家人正踌躇满志准备进行第二次移植,拯救吴梦的时候,她的一番话,将所有人的雄心一下子化为了虚无。
在给陈静瑜的信中,吴梦这样写道:“我觉得只有神能救我,而不是医生。”
一句话,否定了所有人的努力,更是让陈静瑜摇头垂叹不已:“哪怕我一心一意地去救她,也只是救了她身体上的疾病而已,她的心灵救不了。”
吴梦不吃排异药的举措十分明显,整个人的状态也不是很好,陈静瑜沉思之后,决定请精神科医生来进行会诊,结果显示:吴梦患有性格分裂。
此刻吴梦肺部真菌感染亦被定性为“鲍曼杆菌”,此类真菌目前为止,尚没有什么特效药可供治疗,临床上也无法提供药剂完全治愈此类真菌;而且,吴梦肺部因受真菌感染,而造成水肿,情况不容乐观,本以为可以通过二次换肺寻求突破,然而实际却是此路不通。
吴梦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逐渐引发食不下咽,呼吸困难,缺氧,骨瘦如柴,吴梦的家人虽陪伴在侧,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是感知到死亡的渐渐临近,吴梦也开始逐渐后悔起自己的所做所为。
病榻前,吴梦哭着向丈夫表达自己的遗憾和歉疚,“我不能给爸爸妈妈养老送终,还没来的及给父亲过完70大寿,太不孝了。”
眼泪刷刷地流着,想到尚在襁褓的孩子,吴梦的声音哽咽:“还有孩子,我对不起他们,没办法陪着他们长大。”
吴梦的丈夫坐在床边,看着妻子泪眼婆娑的模样,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紧紧地握着吴梦的手,听着她的叙述与遗憾。
再有百般的不舍,这一刻,吴梦也感知到死亡的临近,她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决定,倘若自己不那么任性,那是不是还有一线转机,最后时刻,对于“生”的欲望也变的愈发强烈起来。
车子也卖了,花了将近两百万,依然没能够换回自己的这条命,看着窗外强烈的阳光,吴梦再次感慨道:“经历过生死,想的也就不一样了,只要有个家,就知足了。”
最终,吴梦还是选择了回家,医院,她还是更为想念家里的氛围,于是,吴梦的姐姐和丈夫一起帮她办了出院手续。
众人开着车往家里赶,路上,开错了路,稍稍耽搁了一段时间,仍然安全到家了,躺在属于吴梦自己的床上之后,慢慢地吴梦闭上了双眼,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年4月1日晚8点46分,吴梦的丈夫王柯丁将吴梦的死讯公之于众,4月1日17点35分,43岁的吴梦于家中与世长辞,临终之际,值得欣慰的便是她的至亲均陪伴在左右。
这饱含争议的人生就此落下了帷幕,第二日,陈静瑜医生也通过自己的社交平台,发表了自己对于吴梦的死亡的看法。
字字句句无不彰显一个为人医者的无奈,救人身体,却难救人心灵,如吴梦这般自信而又侥幸的患者,是陈静瑜等为人医者最不想碰到的。
逝者为大,种种无奈,皆随着吴梦的离开而烟消云散,陈静瑜医生账号最后一语为:“愿吴梦安息,愿她儿子健康快乐成长。”
吴梦已经离去,活着的人生活却依然要继续,年,陈静瑜医生的账号依然满满地记录着自己的生活以及工作。
积极地参加有关江苏省抗击新冠疫情的表彰会,忙碌的身影依然活跃在手术台上,为困窘而无法获得救治的病人积极发声。
年,陈静瑜医生的工作变的愈发忙碌起来,每一个从他手上重获新生的人寄来的感谢信,总是能够让他乐呵个不停。
吴梦的小宝,如今也该4岁了,跟在大宝的后面,转个不停,说来心酸,就这么几年的成长时光,均与疫情相伴了。
大宝有时候会拿着妈妈的照片给弟弟,向其讲述自己记忆里的母亲,兄弟二人相依相伴,成为了彼此的依靠。
年,陈静瑜通过连线的方式,介绍了中国有关器官移植方面的进展,并且提出可将器官移植纳入医保,以降低因手术费用而忧心的患者焦虑。
参考文献:
《世界首例肺移植产妇去世,临终前求生欲强烈,对家人有愧——江苏新闻》年
《高龄肺动脉高压产妇吴梦去世,享年43岁——新京报》年
《首例肺移植产妇吴梦去世——澎湃新闻》年
《被“绑架”的手术,面对面——中央新闻》年